悲剧:轰动法兰西的中国非法移民之死

发布时间:2007-12-20 文字大小:  打印:打印此文

 

同样的厄运,此前8年就曾在这个普通的家庭出现过一次。1995年,刘春兰从抚顺市服装二厂下岗了。她是最早感受到市场经济残酷的那一批人,而服装和纺织业则是这个城市里最早经受市场经济考验的行业。刘春兰好强、有主见,也曾有过自己的荣誉:连续几年被评为这家企业的“技术革新能手”。

自谋出路的刘春兰第一次体会到社会竞争的残酷。四十多岁几乎是一个毫无竞争力的年纪,她替缝纫店做过针线活,一个月能挣四五百块钱,随着年龄的增长,视力下降,只能干类似护理老人、饭店洗碗的工作,收入日减,最少的时候只有一百多块。

张百良的失业让这个家庭彻底没有了希望。他常年在木器厂工作,腰落下了毛病,干不了重的体力活,下岗后只能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卖水果,一天干10个小时,碰上好运气能挣十几块钱。

贫困的接力棒开始向下一代传替。由于家庭贫困,自从17岁初中毕业,张宇虓就进入了社会。8年间,他做过服务员、网管、宠物店职员,工资最高时也不过每月600元。刘春兰认为张宇虓到了该成家的年纪。
为了给儿子一个体面的婚礼,刘春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——出国。赖活着还是赌一把?三姐刘冬兰说,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孩子是个闺女,她也会出国,在抚顺根本看不到解决生活困难的希望。

尽管刘春兰干的是巴黎最底层的工作,收入却是她的姐姐不敢想像的。将近三年的时间里,刘春兰还清了全部的7万多债务,每年两三万人民币的结余,让远在抚顺的家庭看到了希望。

许多初到法国的非法移民都会申请难民资格,初次申请往往容易获得三四个月甚至一年的认可,每个月大概能拿三百多欧元资助,并可以享受医疗保险。但到了2005年1月份,刘春兰的难民资格申请被拒绝,从此变成了真正的非法移民。

从穷抚顺到穷巴黎

李艳跟刘春兰住上下铺,但是打交道也不是很多。“碰面的机会其实很少,况且自己都顾不上的时候,哪里还能来得及想别人。听说刘春兰后来找了个阿拉伯男朋友,本来还想着结婚,但后来不知怎么又分手了。”嫁人通常是女性非法移民获得合法身份的最方便最快速的途径。今年的8月,刘春兰委托三姐,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。

三年中,她以最贫穷的方式,生活在巴黎最贫穷的城区。美丽城有一个名为“巴黎超级市场”的超市,经常在晚上六点扔掉过期食品,许多人等候已久,这时就上前捡些东西回家。刘春兰在电话里告诉过家人,自己也会在这里买面包吃,“有时候在超市门口捡到的东西也挺好”。

她住在一间10平方米左右的卧室里,房客总共8个人。室内摆着3张上下铺,其中有两张男女合住的双人铺。最里面的一张横挡着惟一的一扇小窗,光线只能从床铺空隙中依稀透射进来。每个床铺上都有用布头蒙起来的窗帘,遮得严严实实。一张小桌靠在左边的墙面,形成和对面床铺间的一条狭窄的过道,走过时必须侧着身子。

穿衣镜下半部分是碎的,浴室没有窗户,墙壁都因湿气褪了皮,浴室的下水道因为老化而漏水。

在抚顺,她的家人的处境与此相似。那是一套建筑面积33平方米的一居室,屋里的摆设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:结婚时的衣柜、桌柜和床,都是张百良自己打的。嗡嗡作响的冰箱和老式的电视机,是下岗前张百良在旧货市场上分别以100元的价格买的。这个家在7楼,天黑以后他们摸黑上楼梯,只是为了省下一个月两块钱的电费。

在巴黎,41号单元楼边的墙壁上贴满用中文写的各种招工启事,有招餐馆女招待的,有招清洁工的,也有寻人教中文的。在这一点上而不只是在薪水标准上,抚顺还比不过美丽城:张百良和张宇虓看不到多少招工启事。

巴黎的小房间里,除了床铺之外几乎一无所有;抚顺房间的衣柜顶上则有一把吉他,是刘春兰年轻时的最爱。“穷巴黎”与“穷抚顺”之间是有管道相连的。作为资源枯竭型城市和东北老工业基地城市,抚顺经历着长久的转型阵痛,由于生活困顿与机会的匮乏,这里有着成千上万的出国淘金者。

在家人印象中,刘春兰性格活泼开朗,会弹会唱。以前在工厂上班时,每逢礼拜天家庭聚会、朋友串门,她就会拨弄拨弄吉他,下岗后,这把吉他在衣柜顶上一放就是十多年,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,琴弦也断了,从那时候起,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过歌声。

回忆起和妹妹当年在乡下的田埂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情景,刘冬兰流露出少有的兴奋。

刘冬兰的丈夫陈玉林2000年下岗后在劳务市场打散工。家里揭不开锅,刘冬兰给丈夫下了死命令:晚上回来要挣回大米钱。蹲在劳务市场直到晚上七八点,陈玉林也没有活干。“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根本没人要。”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。刘冬兰给丈夫记过账,陈玉林下岗后最多的一年挣了4000块钱。

回忆起下岗后的生活,刘冬兰忍不住辛酸的眼泪,觉得“活着就是个负担”。买三毛钱的菠菜,早上起来给丈夫熬一顿,晚上回来熬一顿,刘冬兰自己空一天的肚子。为了节省开支,她将一日三餐改为早晚两餐,10年来,这个生活习惯一直保留。

“终于退休了。”直到2007年,刘冬兰才领到了每月680块的退休金,家里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。

“日子是一天天熬过来的,最害怕过年过节、人情事务,拿100块钱都困难。”刘冬兰说。

“好消息”接踵而至:从今年10月份起,丈夫陈玉林可以领到每个月400元的生活补贴,条件是他一个月要到街道干3次活。这得归功于丈夫原单位抚顺石油三厂的同事,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,这些没有了基本生活保障的下岗职工们频频去北京上访,事情终于在两个月前有了转机。

刘春兰自己的家庭同样贫苦若此,急需她的“输血”。有人事后为她算过一笔账,节省一点过日子的话,每个月120欧元搭铺费和80欧元钱伙食费基本就够花了,而做保姆每个月能挣六七百欧元。作为非法移民她不能在银行开户,领到工资后马上就通过西联汇款寄回国内。

巴黎华人社团汇集协会副会长董力文解释说,这是很多在巴黎的中国非法移民的通常做法。

在这里,刘春兰的生活与其他来自中国东北的非法移民别无二致。她捡垃圾,到跳蚤市场去卖。

在巴黎领取遗物时,刘冬兰在妹妹的包里翻出来一大堆捡来的衬衣衬裤。她把它们全部扔掉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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